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院
学霸君说:
时隔一年,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三学生谢鹏在学校自习室猝死后其家属起诉校方及导师董某文的侵权责任纠纷案终于于 11 月 17 日开庭审理。
谢鹏家属认为,谢鹏的猝死是由于连续工作导致过度劳累,与导师安排的任务过多有关。
事发后, 辽宁工程技术大学曾在其官方微博发布通报称,今年 5 月初,谢鹏曾报知导师去医院就医,就医后导师询问了就医状况,但谢鹏没有向导师反映其患有疾病的问题。此后,导师未曾接到过其请假回家的申请。此外,谢鹏的延毕系其自身因未能完成学位论文,遂向学院提出延期答辩申请。通报还写道,事发后,学校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专项工作组,与家属进行沟通,给予精神抚慰和生活照料,协助妥善处理善后事宜。
起诉状写道:「因导师董某文指派谢鹏承担各种繁重且与学业、科研、社会服务无关的事务,严重违反《教育法》及教育部的多项禁止性规定,致使谢鹏在就读研究生长达三年半的时间里,持续超负荷工作,造成其心源性猝死。其间,辽宁工程技术大学未依法履行职责,也共同侵害了谢鹏的学习权、健康权和休息权。」谢鹏家属认为, 学校与导师应当连带承担侵权赔偿责任。
《教育法》第二十九条规定,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应当维护受教育者、教师及其他职工的合法权益。此外,教育部印发的《研究生导师指导行为准则》第四条规定,导师应合理指导研究生学习、科研与实习实践活动;不得要求研究生从事与学业、科研、社会服务无关的事务,不得违规随意拖延研究生毕业时间。 该《准则》第八条还明确,导师应关注研究生学业、就业压力和心理健康。
而且,由于被告所要证明的本案主要事实涉及谢鹏延期答辩原因,董某文安排谢鹏完成的郑州泰安等项目与其毕业论文的关联性等,谢鹏的亲属申请法院要求谢鹏的导师董某文出庭接受询问。
以下文字首发于 2021 年 12 月 7 日,从谢鹏留下的信息里我们得以一窥他的遭遇:
2021 年 11 月 23 日 10 点多,辽宁工程技术大学 34 岁的研三学生谢鹏倒在了知信楼 4 楼的自习室里,再也没有醒来,死亡原因的官方表述是「心源性猝死」——此时距离他结束半年的硕士延毕生活仅不足半月。
图片来源:人民网
在医学上,「心源性猝死」被定义为自然死亡或非暴力死亡,但对于一个并无家族病史的还算年轻的大龄硕士而言,过度劳累和情绪压力无疑是猝死的诱因之一。
其实早在半年前,谢鹏就在医院查出「冠心病心律失常」,向导师请假却未获批准。在他去世的这天,凌晨两点还在保存文件。而这也不过是谢鹏三年操劳过度的一个小小缩影。
「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谢鹏并不是因为摸鱼划水,才导致硕士延期毕业。
根据该校 2018 年 1 月 23 日第 2 次校长办公会议审议通过的《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申请学位学术成果规定(修订)》,申请全日制硕士学位研究生的学术成果要求为:
1. 在所在学科领域范围内规定的 B3 级别(含 B3 )以上期刊目录发表学术论文 1 篇以上(含 1 篇),所发表的学术论文以见刊或录用(须附录用通知单和版面费发票复印件)为准。
2. 在读期间申请国家发明专利并获得受理 1 项。
3. 在全国研究生创新竞赛中获三等奖以上(前 3 名)或在省级研究生创新竞赛中获一等奖以上(前 2 名),其中国家级及省级研究生创新竞赛项目比赛目录详见附表。
图片来源: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官网
平心而论,这个要求不算过高。以谢鹏的努力程度,研一刚过完时,便已有发明专利受理,目前该专利已获授权;截止到毕业论文撰写时,谢鹏还分别有第一作者和第三作者的两篇论文发表在《地下空间与工程学报》上。就如谢鹏和朋友聊天时所说:「东西都够毕业了,就是不让我走。」
图片来源:期刊官网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除了自己的东西,谢鹏在实验室中还承担很多的任务。
帮助大师弟
实验室的传帮带本应是良性循环,但从新闻报道的信息看,谢鹏对他这位口中的「大师弟」似乎特别好。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6 月 5 日,在与朋友小吴微信聊天中,谢鹏提到自己的大论文换了,原先的大论文留给了大师弟。顺嘴还说道,给大师弟处理未了的事情处理了 3 年。去世前三天的 11 月 20 日,在与朋友小余的聊天中,谢鹏说自己正在写 SCI 论文,给大师弟实验数据分析。要知道,两段聊天日期相隔的半年,正是谢鹏毕业延期的半年。
维持实验室
在红星新闻爆料中提到,导师将课题组很多事情都交给谢鹏处理。2020 年 9 月 30 日的聊天中,导师提醒谢鹏给大家买点月饼,谢鹏回答说几天前已经买好发完了。导师接着说,会和系主任说一下,有新的任务。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做横向项目
7 月 6 日,已经确定延毕的谢鹏给朋友小吴发了一个远在河南郑州的定位。之所以离高校所在地辽宁阜新如此远,谢鹏说是为了做实验。他还提到,导师不放人的真正原因,是做项目:郑州这边完了,后面还紧接着一个混凝土的项目,9 月还有锚杆现场实验要做半年。这些工作显然与自己的毕业论文无关,谢鹏无奈地说:天天让我瞎搞,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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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导师助理
不少导师把资料查找、撰写课题和制作 PPT 的工作都分给学生做,美其名曰「锻炼」。谢鹏把这些工作做完了。
也许是导师觉得「孺子可教」,就把私人事务也顺手交给谢鹏做,比如打扫办公室卫生、早上给导师烧水、给导师送烟跑腿、回老师住所取衣物……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自己的、师弟的、实验室的、公司的、导师的,方方面面的事情谢鹏全都要做,无怪乎他多次说「我一个人在当 5 个人使」、「我现在一个人就是一只(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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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老师,没有问题」
忙碌的谢鹏并不傻。在跟朋友的聊天中,他提到自己是所有延期的同学里「东西」最全的。他很清楚,延期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优秀,而是导师想让他再多干半年活。谢鹏的想法,与身边同学们的观察不谋而合。
尽管如此,谢鹏还是任劳任怨地完成着导师布置的各项工作。善良得令人心疼……
11 月 23 日凌晨 2 点 32 分,在租住的房间里,谢鹏把最后一批文件保存到电脑上,文件夹里是刚刚下载的 SCI 期刊文献。 而他的硕士论文,此时早已写完,通宵熬夜做的仍旧是额外的工作。
在这批文件保存后的不到 8 小时,谢鹏永远闭上了眼睛。
去年 12 月,谢鹏搬进了学校旁边的出租屋,房间由隔板隔出,仅有 7 平方米,租金是每月 500 元。搬家的原因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完成巨量的工作—— 在寝室熬夜影响同学,自习室晚上 10 点多就关门,在出租房里,谢鹏可以通宵工作,困了就喝咖啡、抽烟。
儿子去世后,母亲来到这个小隔间收拾儿子的遗物,发现除了书籍、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外,还有一些安神、提神的物品,比如一盒盒安神补脑液、成条的香烟,以及多袋茶叶、咖啡、饮料。
10 月寄给儿子的过冬外套,连快递包裹都没打开。
回想刚刚过去的春节,谢鹏回老家山东滨州休假。他家在同一小区有两套房子,谢鹏一直单独居住,父母只能在饭店吃饭见到他。有时母亲去看他,想跟儿子聊天,却经常碰到导师开会给谢鹏安排工作。后来,母亲改为发微信告诉儿子吃饭。春节离家后,谢鹏再也没能回到过出生的地方, 连给家里打电话,都是利用从自习室到食堂的空档时间。
谢鹏的勤奋并不是被延期毕业逼出来的,1987 年出生的他,求学之路并不顺遂,2010 年本科毕业后,曾先后在两家公司做过助理工程师。为了谋求更好的工作,他辞职考研,2018 年入读辽宁工程技术大学。
已过而立,重新读研,谢鹏想必倍加珍惜。所以,面对如山的工作和导师频繁的微信语音,谢鹏的常用语是「好的老师,没有问题」,甚至对导师晚上 10 点多布置下的工作,谢鹏仍然无法拒绝,因为导师掌握着毕业的签字权。
在去世前不久的聊天记录中,谢鹏说导师逼自己为他做事情,否则还是不让毕业。这话是在组会上过说的:不写 SCI 论文不给签字,不帮忙干活不给签字。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作为课题组的老大哥,他理所应当地承担起更多事务性的工作,把喘息的机会留给其他人。胖胖的他,明知道导师给他的工作很过界,可他从没想过找别人分担。在跟朋友的聊天中,他说:
「能拦的我都拦下来了,没让这货欺负研一的。」
对于导师施加的明显的不公平待遇,他安慰自己说:
「(导师)不公平没事,还有老天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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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有人大概好奇,谢鹏这么拼命,导师给他多少钱呢?答案可能会让很多资本家落泪:谢鹏的研究生补助根本不够用,需要自己贴钱。
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收费及奖助学金制度
谢鹏在读研的 3 年多时间里,经济上依然需要父母的支持。仅在 2021 年,谢父就分多次给儿子共转账 4 万元,平均每月 4000 元。可谢鹏的父母说,儿子除了平时正常吃喝之外,没有什么高消费。
三十好几的男人,读着研究生还花父母的钱,善良的谢鹏内心一定很煎熬。那么,这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呢?
跟企业合作做横向项目,研究生会收到劳务费,像去郑州这种横向项目的出差,导师应该报销研究生的差旅费并给予一定生活补助,但在 7 月初的一次聊天中,谢鹏说自己「干啥都贴钱」。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一个多月后,在跟小余的聊天中谢鹏盘算半年的预算只有 1 万元时,又提到贴钱做实验的问题:
「感觉一万不够我半年的房租、吃饭、水电费、桶装水、3 个大实验贴钱出去。哎,头痛。」
小余问他,老师不给报销吗?谢鹏回答:
「他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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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鹏可以说是有能力,有干劲,毫无怨言把自己的、师弟的、实验室的、公司的、导师的事情都搞定的「六边形」战士,甚至连最后离开的地方都是自习室,不是实验室、项目方或是导师办公室。
尾声
谢鹏曾在电脑前,昼夜不分地工作着,在突发猝死之前,他的身体可能已经出现多次心悸,急性呼吸困难,胸痛,头晕甚至昏厥,胸闷,眼前发黑等症状,他的心脏曾向他呼救,可他来不及理会。还有半个月,他就可以结束这些工作了。只要毕业,只要毕业就好了。可是他不堪重负的心脏却支撑不到那一天,在 11 月 23 日的上午停止了跳动。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凋零了……
「带师弟师妹」,「帮老师做横向项目」,「只要结果,不问过程」的导师。对于研究生群体来说,其实并不少见。一个谢鹏倒下了,仍有无数个谢鹏还隐藏在黑暗中默默地承受着,努力着。他们甚至来不及思考:「一直如此,便对吗?」,他们也曾想过拒绝,想要抱怨。但看着那高高悬起的一纸毕业证,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的,老师。」
只希望仍在苦海中挣扎的朋友们,能多保重身体,生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了。
注: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谢鹏的同学皆为化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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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院)